360快在A股上市了。
一个月前的3月23日,重组后的“三六零科技股份有限公司”与华泰联合证券签订了IPO上市辅导协议,这意味着360会以非借壳IPO的方式,在境内A股上市。同时,这也几乎是2016年声势浩大的私有化浪潮中,唯一的过关幸存者。
而在360计划在A股上市的背后,它的创始人兼董事长周鸿祎,已经低调了很长一段时间。看上去,他不像过去那么锋芒毕露了,跟过去的宿敌——无论是腾讯、小米还是新近的酷派,也都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味道。周鸿祎现在在做什么?他为什么在智能手机上花了那么多时间?私有化和回归A股的最关键时刻是怎么过来的?他对人工智能怎么看?作为唯一的私有化和A股回归幸存的互联网公司,360接下来还要做什么?
针对这些问题,PingWest品玩创始人骆轶航最近跟周鸿祎聊了3个小时,在此把这次聊天的重点分享给大家:
做手机还有机会
骆轶航:眼下360还在做手机,为什么?这个市场已经很没劲了。
周鸿祎:我不这么看。我们当初做手机的时候,坦率地说肯定是最好的时机。我意识到小米模式的时候,没找对合作伙伴,吃了好几年的亏。等到后来跳起来做,又找错了对象,找错了两次,这就不说了。
骆轶航:(跟乐视和酷派的)仇恨还没放下呢?
周鸿祎:那倒没有,谈不上什么仇,事儿都是自己做的决策,抱怨不了别人。目前肯定不是做手机最好的时机,因为红利时期过去了。
骆轶航:就连华为现在做手机利润都变少了。
周鸿祎:同质化竞争比较激烈。我们既然决定做了手机,我这个人做一个什么事儿就不轻言放弃。
一个是我觉得,手机憋了这10年没什么变化,再往下,肯定有机会。但这种变化的机会,如果你现在就退场不玩了,那肯定前面所有的东西都白费了。第二,我们感觉手机再往下发展,会被证明它和电脑不太一样。电脑最终就是一个生产力工具,手机是人类发明的离人类关系最近的一个设备,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。
换句话说,它就是你新长的一个器官。对你来说,老婆都可以丢了但不能丢了手机。我跟高通的人交流,我们手机运行内存已经做到6GB,很快就会到8GB。最早手机是基于通讯的需求的,现在功能越来越多,玩游戏、拍照、拍视频,拍摄也在不断进步,现在有的相机应用,比如花椒相机上面就有很多增强现实(AR)技术,背后就是人工智能。我们用了很多深度学算法,但这些算法都不是在服务器或GPU机群上做的,而是在手机上实现的。未来会有更多的产品和服务把手机的GPU、CPU能力挖掘得淋漓尽致。我认为刚刚开始。
不想再讲段子了
骆轶航:去年被耍了一道?
周鸿祎:对我来说,最糟糕的时候是去年。但是忍过来了,我们是前年年底被耍了的。后来又重新做了调整,我们意识到360毕竟不是硬件专家,更多应该在硬件上把软件做得更好,360 OS(操作系统)可以来解决安全的问题。还有我刚才说手机未来更有创意,它会集成人工智能、AR,这都是靠和软件结合。
硬件我们把李开新找来做团队的调整,很明确,一个公司成和败要由人来决定,人要由他们的文化决定。当年我和酷派合作的时候,华为的余承东劝过我,他说酷派做手机的时候我们华为什么都不懂,经过十几年,我们华为手机做起来了,有很多积累,酷派手机倒越做越low了,这家公司你不觉得有问题吗?你为什么要跟这样的公司合作呢?他说的有道理,但我也没办法。
现在的团队基本是以华为为主,他们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和执行力。我现在给手机公司的定义是,重新认识清楚自己的定位,目前的销量可能在千万级的量,也不可能期望它短期内快速地膨胀,也没有必要像小米那样追求过度增长,所谓过犹不及。
骆轶航:小米确实遇到了瓶颈,涨不动,现在也往线下走了。
周鸿祎:这是另外一个话题,我觉得小米发展挺好的,但是自己把自己捆紧了,非要做那么高的估值,这样会让自己的动作变形。
骆轶航:外部环境变了之后自己的估值下不来,也没法收。
周鸿祎:所以,我们第一步目标就是重整团队,重整目标,发挥我们的优势。我们就两个优势,一是安全,未来在手机上这个机会一定会到来;二是软件上的创造力,和其他至少做硬件的公司比,我们还是有优势的。
骆轶航:但360最擅长的安全业务,还没有完全移植到自己的手机里面来?
周鸿祎:这已经全部移植到手机里了,但我们认为安全还要不断地与时俱进,比如现在有犯罪分子,就会专门针对某一个手机的问题对用户发起攻击,每一款手机有几百万、上千万用户,犯罪团伙总是有可乘之机。
策略上只要放低了期望,不要高歌猛进。我们现在是活下来了,在这个赛场里我还是个player,那我就还有机会。
对手机我也在思考一些问题,但我也未必懂手机。我听说很多公司都是老板最后决定东西,但你决策错了呢?因为老板不是万能的神。他们在华为被证明是可以的,所以我把李开新找来了。我们没有像酷派那样整建制地从华为挖人,肯定不能那么做。我们就找了两三个比较有经验的中层,我认为华为的中层已经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值得学习的东西。我就让团队自己成长。
李开新来了还是有些变化的,我们不做那么多手机了,也不做那么多平台了,争取一年就做几款精品。过去到底做不做线下渠道,做什么样的线下渠道也犹豫不决,现在我们和京东、天猫在线上进行合作。我依然会给手机站台,要不然大家以为360不做手机了,但我不会跳起来。我在反思这个模式,原来小米的发布都是雷军,现在也审美疲劳了,老罗也总是靠自己讲段子。我们几个都是能说段子的人,都靠我们在舞台上进行表演的话,好像演员就成了互联网手机的模式。
骆轶航:那就是互联网手机的惯用做法啊。
周鸿祎:那样真的对吗?华为手机的人口才都不是特别好,至少不是段子手,老余是练出来了,华为换了谁站在台上,讲的好不好不一样也能卖动吗?OPPO更没有人,魅族黄章同学都不出来,靠老白(魅族总裁白永祥)那个普通话,有时候听都听不太明白。但他们产品做得好啊,我们要摆脱反而千篇一律互联网段子手的模式。
刚开始雷军第一个这样用很好,但后来大家都这么用就过犹不及,物极必反。我也希望摆脱这种模式,最后手机做得好不好还是产品说话。也许有的人来是因为想听你讲一次相声,听你讲一次课,但这只是一次性消费,你不能永远讲段子。
骆轶航:我花3000元买张门票,但可能不会花3000元买个手机。
别再跟我提免费
骆轶航:今年准备卖多少手机,才能活下去?
周鸿祎:我觉得先不要那么冒进,定一个合理的目标,努力把产品做好,现在先占据一个niche market(细分市场)。目标大了容易乱,我们的目标就1000万,这个目标线上就足够。所有人就去做线下时我们反而继续坚持,360最近和京东有个结盟,和京东在手机上有深度的合作。电商在某个量上可能会有瓶颈,但我们坚信在千万级的量上它没有瓶颈。
骆轶航:能够解决和消化掉。
周鸿祎:我们把所有的东西限定住,不说大话。我们看老罗当年的言论,当年对苹果出言不逊,反过来这都属于叫无知者无畏,你做硬件就知道对供应链的控制有多么重要。我跟他说过,生产工艺都不是靠我们豪言壮语所能解决的。所以,这两年他慢慢也不说大话了,大家都静下心来,都比较现实。去年乐视高歌猛进会让很多人也很疑惑,比如当年郁金香,可能大家都不相信郁金香可以卖得很贵,但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东西有价值时就开始自我怀疑了。
骆轶航:2015年那会儿谁不看好乐视就会被别人怀疑眼光有问题,现在是谁看好乐视谁眼光有问题。
周鸿祎:我是拿乐视做例子,我不想评价它,乐视也挺不容易的,我们不想撕得更狠。我们行业里有个风潮,当风潮都起来的时候,这时候你要不跟随他会觉得你傻,就像你现在不做共享自行车会觉得自己out了。前两年乐视为了突击他的销量,每部手机亏300元。按道理来讲,360既然号称免费,应该360做。贾总(指乐视CEO贾跃亭)鼓励我:“兄弟,你应该做免费手机呀。”我们也跟进了一段,去年的亏损全部来源于所谓硬件免费的思路。
我后来很快醒悟了,我互联网方法论那本书里面写的东西,回过头来看80%是对的,但中间有些章节看了也很脸红,比如说“硬件免费”,我们当时把硬件免费的概念过于夸大,从软件延展到服务,好像“免费”就成了“法宝”。
去年我也在外面开始纠正这个观点,犯了错就及时认错,最怕的是不认错,那样就误人子弟了。我有什么想法很愿意和大家分享,我认为硬件免费可能是伪命题,硬件要重新回归到商业本质,硬件要合理地赚钱。硬件不赚钱,你自己很难为继,全部靠互联网服务来补贴,不一定能补贴得了。第二,硬件不赚钱,挤压上下游,你也没法做渠道。你挤压上游,中国的制造业永远就变成最低端的加工厂,大家都不赚钱。
骆轶航:您曾经很早就戳过硬件不挣钱的泡沫,小米当时说他不挣钱,你帮他算过一笔帐,他们还很恼火。
周鸿祎:小米应该能挣钱。
骆轶航:他真挣钱了但他不承认。
周鸿祎:那是另外的问题。我认为小米硬件挣钱也是天经地义的。
这两个层次不一样,那次大家斗嘴,意思是说他没实话,但那时候我没有对硬件免费做反思,那时候还是认为硬件免费是对的,现在认为硬件免费的思路是不对的,现在这个思路已经有人认同了,只不过有人公开附和,有人沉默。小米一次次提价,乐视也不说卖手机不赚钱了,这说明大家在用实际行动认同这个道理。
今年的手机不再会恶性竞争拼价格了,以前是你卖999元,我就卖899元,你再卖799元,今年开始不会这样。大家会自己进行合理的市场定位和合理的定价,最后消费者也慢慢变得理性。消费者认为我永远追求极致性价比,都赔钱卖,结果消费者也得不到真正好的服务。
我认为,今年大家反而会喘口气,有的厂商要么过于激进了,资金链断了,那么所有赔掉的钱都没有机会赚回来。大家在赌风口,现在没有风口了猪也就掉下来了。我认为,第一我们不是猪,首先能活下来;第二能找到500-1000万的细分市场;第三安全加上软件能做出自己的特色;第四我们继续坚持互联网营销模式,还能保持合理的性价比。
今天,360手机的配置和OPPO和vivo 3000多元手机一样,但我可以卖相当于它们一半甚至更低的价格,并且依然可以有合理的利润。只要我的手机公司不亏钱,这个游戏就能长期玩下去。现在我又对团队做了调整,规模并不大,只有几百人,不像原来的几千人。领导层从OPPO、华为找了一些人,软件上有360自己的人加入。所以,能把手机做下来还是基于这种现实。
当初我们决定做手机时,往这个公司放了4亿多美金,这个钱还没有赔完。
骆轶航:我前段时间和荣耀总裁赵明聊了几句,他一个核心意思,2017年大家一个核心的词是“熬”。
周鸿祎:这个词并不负面。今天大家都羡慕OPPO、vivo特牛,但是当年他们做步步高学习机时谁关注他们?他们在四五线城市靠线下推广产品,也是熬才熬到今天。华为也是早些年从小灵通时代开始做手机,做到现在20多年了,也就这几年才爆发。
当年越南和美国打仗,越南最早力量薄弱,要和武装到牙齿的超级大国相抗衡,很艰难。他们派出作战代表团来中国访问,他们慕名中国的“战神”林彪,向他请教怎么样迅速地反败为胜?林彪就给了一个字:“熬”。
回过头来看,林彪在辽沈战役之前,四平攻坚战时被打过一次,一度被打到中俄边界,差点逃到俄罗斯去。可能那也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时候,到后来反败为胜,那中间不也是熬吗?通俗地讲,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时候,2016年大家都被唱衰,小米也被唱衰,互联网手机死了很多公司,亲爱的锤子罗总终于为五斗米折腰,在现实面前不再说那些大话了。
所以我倒是觉得今年最黑暗的时期会过去。我对360手机的期望,不要言谈动辄颠覆谁或革掉谁的命,而是在市场里,踏踏实实做一款好产品,能赢得用户的认可,公司不要再赔,能够延续下去。在这个过程中,无论是人工智能、AR、VR,还是最近一两年手机上可能会用到的新材料,这里面都会有机会。
智能硬件要有人工智能
骆轶航:今年大家都在反思互联网手机,反思互联网思维,您反思了没有?
周鸿祎:我们其实一直在做互联网手机,互联网仍然是我们和用户最主要的沟通方式,互联网营销,电商渠道,软件都是互联网公司来做,只是说今天没有必要刻意地去强调互联网概念,因为最终用户买的还是体验。
“互联网+”、“共享经济”这些概念都挺好,但中国有个一窝蜂的习惯,什么事情都做到极致,做到臭大街,包括卖煎饼的是互联网煎饼,做按摩的是做互联网按摩,也一度很多O2O公司把“互联网”概念过度消费了,导致大家一听“互联网”这个词就害怕了。明明叫搞高利贷的、庞氏骗局、非法集资,非说是“互联网金融”,弄的国家一提“互联网金融”也头痛,我认为是很多歪嘴和尚把互联网的经给念歪了。
我怀疑,下一步AI(人工智能)这个词也会被很多人念歪。
骆轶航:现在的AI就是去年这会儿的VR(虚拟现实)。
周鸿祎:我认为VR的概念是对的,但硬件跟不上,没有解决图像质量问题,戴上去头晕问题就很难长时间用。VR的沉浸感还是挺革命的。AI如果能从大处着眼,小处着手,做一些很细微的东西,而不是炫到各种科幻电影里,还是能带来不少改变的。
所以,我们现在人工智能方向在调整,可能还会结合智能硬件。智能硬件虽然现在不是风口,我认为,第一时机未到,第二长远方向IoT(物联网)市场还是会起来。智能硬件,大家过去对“智能”两个字理解不对,比如加了一个WiFi,像出了一个电饭煲能联网了,就叫智能,或者手机遥控了就叫智能,或者里面加了一个运行Linux的CPU就觉得是智能。这不对,这是伪智能,也就是一个噱头,消费者不太会为它买单。
骆轶航:人工智能是真智能?
周鸿祎:是的,你说对了。我们认为,真正智能硬件的机会还是和人工智能相结合,这就需要云端大数据的智能计算。所以,人工智能主要还是聚焦在图形、图像识别。自动驾驶汽车也是个智能硬件,它首先要能看懂这个东西,摄像头如果只是把视频录下来,一个城市道路摄像头,把所有的景象7×24小时录下来,不说需要多少存储。症结在于你无法识别画面内容,真出了什么事儿,还要一帧一帧翻找。很多智能硬件没有像手机那样的触摸屏,也不可能加个键盘,它和人的交互方式,除了能看懂还要能听会说,这涉及到语义的理解和语音的识别。
亚马逊有个Echo,我们关注到但并没有去模仿,我觉得Echo在中国会遇到生活习惯的问题。两个应用场景不一样,目前大家还没有智能家居,你说先有控制入口再有智能家居,这不现实,涉及到先有鸡先有蛋的问题。Echo刚出来时90%的功能是点歌,大家把它当音箱用,美国90%的中产家庭有听音乐的习惯,而在中国很多人不听音乐或者直接用手机就听了,大家都没有在家庭摆音箱的习惯。这得有个过程。
我们和Echo差不多同步时间,做了一款儿童陪护的智能产品。
目前人工智能在图像识别方面实际并不是真智能,是算法和数据的成功,真正在智能方面,他能理解很多概念是做不到的。现在很多演示,包括《最强大脑》我认为忽悠成分太多。任何一个机器,跟你聊两句,你就知道它不是真人,也没兴趣继续聊,但小朋友不一样。在儿童这个场景里,也许我们现在所谓弱人工智能的机器人,和小孩可以沟通。
我还有个观点,抽象的人工智能是有意义的,把人工智能和一个领域做结合。现在大家都吹人工智能,变成一个风口。我认为,人工智能并不是专属于互联网公司的,恰恰传统企业也可以和人工智能结合。
骆轶航:这也是现在美国人工智能的做法。
周鸿祎:Snapchat上市的时候,我也看了它的招股书,我非常认同。
骆轶航:它说它是一个camera company(相机公司)。
周鸿祎:这句话倒不重要,而是camera的概念变了,camera过去是说我们照个相,照来的相都是真实的,是为了一个记忆。未来你可以想象手机是个什么概念?我认为,未来手机都是人工智能,普通相机会第二次被革命,以后手机会比拍照,不比画质,因为画质大家都差不多。今天你再说希望手机暗光下的照片更好点,我弄个10元的补光灯不就行了嘛。今天我们玩双摄,苹果玩双摄都没有找到爆点。未来再照相的时候,如果加上AR的概念,手机拍的东西可能是现实中没有的。今天北京没有下雪,我今天拿我的相机给你拍,能拍出一幅雪景,可以吹动雪花。你没有去过日本,我可以把你照片的背景变成日本的京都。
骆轶航:这也降低了很多拍摄和生产内容的成本。
周鸿祎:你会发现,按照这种需求,更有创意的软件应用可能能给手机赋予新的机会。
手机厂商自己做芯片是为了国家安全
骆轶航:手机厂商自己做芯片您怎么看?360作为一家安全公司,要不要自己做芯片?
周鸿祎:从长期国家安全角度来说,我同意今天有实力的企业做自己的芯片。
骆轶航:华为做了很多年,还有小米也开始做了。
周鸿祎:小米用的是大唐的,华为自己在做,紫光投了展讯,从国家投入的角度是对的。现在中美是斗而不破。特朗普要真和中国打贸易战,两国陷入冷战,坦率地说对中国的伤害还是挺大的,比如把你的芯片铲了,GPU给你控制了,我们人工智能怎么搞呢?限制住最先进的手机芯片,就像当年的惩罚中兴一样,这肯定不行。360还没有到那个体量,还是在商言商。所以我们今年锁定和高通合作。
我们支持华为海思、小米松果,这都挺好的。但要有足够的体量。我们这个体量还是“拿来主义”,最开始小米也是用高通、联发科。
我也在想没准机缘巧合,万一国际上出现大的格局变化,中国的芯片业就会获得极大的发展。但我认为,如果不出现大的国际变化,这个护城河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大。实际我们自己的处理器在制程工艺上还比较落后,GPU的能力也稍弱。
从在商言商的角度没有必要做这个事儿,做这个事儿得有点理想主义色彩,靠这个来形成竞争的格局好象还不是时候。从国家战略来说,中国的企业硬件挣那么多钱,也到这个规模了,是不是做一些对国家产业推动的事情,商人到一定程度不能只想挣更多的钱,要有社会责任和国家责任。
骆轶航:有自己的芯片,树立自己的标准,安全上做点东西,人工智能上参与点国家建设。
私有化逼着我低调
骆轶航:360好像也牵头了一个国家级的人工智能实验室?
周鸿祎:这都不重要了。我们确实在忙一些事,我们在思考人工智能。360最近一直很低调,因为现在很尴尬,不敢很高调。原来我们是巨头,至少是大巨头的眼中钉,你干什么,都像是在提醒别人。我们反思自己,过去足够张扬,声调很响,最后带来的结果,无疑是成为巨头雷达屏幕中的亮点。有时候我也觉得多嘴,说的东西有点刺激了巨头,相当于激活了他们,给了他们更多的活力。像有一年我说百度做外卖不对,事实上百度现在也意识到了,后来我想我干嘛提醒他呢。
骆轶航:不要从外界给他们反省的机会?
周鸿祎:我的观点不一定对,但说这些东西总是遭仇恨的,他反而认为我在批评他。所以我们现在低调做自己的事了。我们的人工智能从新加坡和美国网络了一些人才,内部有个研究院,最近人工智能方面也做了一些探索,比如我们有个无人驾驶的电瓶小车已经在798里面跑来跑去了。自动驾驶这件事儿,不光是技术问题,因为汽车和手机不一样,手机可能不爆炸就行,死个机都没问题。汽车呢,只做到99%的安全性都不行,汽车工业最重要的是安全,其他都是次要的。
还有一点,为什么这两年大家觉得我比较低调了。确实这段时间也是我们公司做私有化前面半年最关键的时期,私有化已经顺利地算结束了。你也知道,私有化过程,我们遇到了很多掣肘……
骆轶航:正好是中国金融管制、政策波动最大的时候。
周鸿祎:对。我们碰到了很多的困难,碰到了很多的挑战,稍有不慎这可能就做不下来。在这方面,应该说我们还是得到了国家很多支持,在外汇这么紧张情况下,央行、外管局他们对360回归,从国家战略层面都给予了高度的认可。
骆轶航:几百亿就出去了。
周鸿祎:我们在没有违背国家政策情况下大家一起想办法,解决了我们外汇出境问题。这种情况下,我们遵循低调原则,因为言多必失,很多企业家甚至著名企业家也经常会做些打脸的事情。有一年我为了特供机和小米打口水战,大家觉得很爽,什么“朝阳公园约架”的典故都出来了。这个事情很多人对我是有看法的,大家觉得一个做安全的人怎么那么不靠谱啊?回来之后,在所有热钱往外走的时候,我们360是逆流的,我们是把公司从美国搬回来,很多人是把自己的产业往外配置,我们反而逆流。
骆轶航:你们几乎是唯一一个中概股回归做完了的。
周鸿祎:我们不是中概股,我一直很反感中概股,因为中概股好像是跨境套利。我们确实回来想解决身份问题,因为我是中国最大的,影响力最广的安全公司,国家很多敏感部门、要害部门都由我的软件来保卫,但我又是家美国上市公司,国外的股东,国外的基金,国家肯定没有安全感。
很多事儿好办,拍戏可以和好莱坞合作,做游戏可以全球去干。但安全一定要和国家利益保持一致,甚至这和社会制度没关系,美国安全公司一定是和美国政府站在一起的。美国的互联网公司比我们还爱国,你不觉得美国的电影比中国的电影还爱国吗?为了保证能回来我低调了一些。
我也在反思,我的口才应该比贾老板好,我也是段子手。我们也在反思,原来一些随口说的引起不必要的争议和矛盾,大家现在都广结朋友,腾讯有实力,谁都想和土豪做朋友,我们不是土豪,也不希望增加很多敌人。360回国之后,我个人希望创新还要做,但要营造一个外部安定和谐的环境。
有一天工信部开会,我和马化腾都去了,当时互联网协会、工信部领导都在,马化腾发言,他说7年前发生3Q大战,今天行业里公认是对腾讯是个正向的帮助。他已经坦然面对,提起这个事儿,我就感觉好多了,包括第一次乌镇会议时,我睡觉被雷军瞪了一眼弄了个照片。
骆轶航:你不是挺高兴的吗?
周鸿祎:我无所谓,我没把自己看成伟大企业家,但那年小米很不高兴。这次又被很多人P了照片,乌镇第二次会议(2016年),雷军心态也有很大的变化,大家也都在变。
骆轶航:2016年的心态我看更好了。
周鸿祎:雷军自己就在群里到处转有一个人P了我抱着他坐在我腿上那张照片,好像我们俩在「搞基」似的。我们在乌镇互联网大会时候有个吃饭的群,见了面大家一起喝酒。我觉得大家都在进步,这个行业不一定要靠撕。
骆轶航:你们老一代不撕了,新一代的该撕的还在撕,我真不认为这个事儿进步了,只是你们不撕了而已。
周鸿祎:我们在行业里已经干了20多年,当年认识都是毛头小伙子,血气方刚,今天一看基本都50了,马云50多,李彦宏68年的,雷军69年的,我70年的,马化腾是1971年的,都过了45岁奔着50去了。人到中年,所以,总应该平和一点。
回归A股没搞特殊化
骆轶航:资本市场上回来了,再往前走一步,就是上市了,现在也差不多了?
周鸿祎:资本市场我们回来了,我们在做重组,重组完之后我们已经变成了内资公司了,我们也在关注国内资本市场这一年和证监会刘主席上来以后的动态,我们也看到一些正向的变化。
骆轶航:他倒是鼓励IPO。
周鸿祎:所以,我们就按照新的游戏规则去做,谋求在国内资本市场的发展,按照现在的游戏规则去做。我们也不搞特殊化。
骆轶航:当初回来,别人认为搞了特殊化吗?
周鸿祎:没有,我们回来的时候,所有的东西都是合法合规的,都是公对公的。我最痛恨的是具备能搞定一些领导的能力的企业。我们没有靠这个,很简单,360所有做的东西是合理合规的,虽然现在政策在变,没关系,我们遵循。回到国内市场,和国际市场就不一样,入乡随俗。
确实,我们得到了一系列政府单位的认可,一个很重要的原因,这几年国家的领导人反复在多个场合强调,没有网络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,这对我们这个行业是最大的认可和宣传。360虽然是市场化公司,但在国家战略里,也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。
骆轶航:《人民日报》有篇评论员文章,很有意思,叫“科技创新,谁行谁上”,意思是政府机构不要一定要让自己的高校和学院去搞基础研究,而是要让民营企进来干。
周鸿祎:因为网络安全今天和各个行业安全都有紧密的联系。所以,我们还是感觉到国家对网络安全的渴求,我们得到蛮多的支持。我们也是按照这个原则,规规矩矩,不靠关系,也没关系。360又很引人注目,有点所作所为。有一段时间有很多公司瞎吵,今天这个公司说360借我的壳,炒一轮;有的人说我的名字里有360,股价涨一天;前段时间,还有人说360公司间接入股了某某公司,实际是把股价抬高,然后就借高出货。
所以,现在我们第一低调点,第二我们不断解释,这个事儿跟我们完全没关系,是那个人完全在瞎炒,最近好多了。我们原来不回来,最重要是觉得中国股市太乱,各种大鳄就是在“剪羊毛”,“割韭菜”,不断通过做庄,放假消息,最后苦了股民。现在这种打击,让市场正本清源,360是正经人家的孩子,对我们来说,是好事儿。
未来主要还是搞安全
骆轶航:您现在的精力主要放在哪儿?
周鸿祎:第一块还是安全,原来我预言了一个事儿,可能最近会报出来,手机安全过去大家还是不太重视,或者觉得骚扰短信、欺诈电话,就是通信诈骗。但随着智能手机越来越发展,你可能会用手机进行互联网理财,或者玩互联网金融,和支付、银行进行对接了,所以,手机上面出问题就不是偷一个钱包的问题。
我们发现国内已经有高智商的犯罪组织,他们在研究各个手机品牌的缺点、安全上的漏洞,针对性地利用一些手机上的缺点进行犯罪。我们也在重新思考,做了这么多年的个人安全,个人安全要进到一个新的领域,确实要保护。手机现在是个人安全最重要的一个问题。
第二,我之前在互联网安全大会上也谈到一个理念,安全实际需要协作,过去的安全厂商大家也竞争,打来打去,现在有所改变,这次美国ISA大会上,全球同行都有这样的感觉,我们在明处,犯罪分子在暗处,而且犯罪分子的数量也很惊人。因为犯罪分子犯罪成本很低。所以,大家感觉,单靠一家的力量真的是防不胜防,需要很多协作。
很多犯罪分子拿A网站的数据来撞库。他拿了用户名和口令之后,再利用现在互联网金融公司提供服务的漏洞。这些软肋拼到一起就会变成安全上的大问题。A网站的安全薄弱会殃及池鱼,我的安全做得再好,但架不住用户的口令密码在A网站丢了。过去出这个事儿大家都忙不迭地要摘清自己的责任,相互说那不是我的问题,那是谁的问题?
所以,现在运营商、互联网厂商、安全厂商大家要团结起来,光靠安全厂商也不行,我装一个安全软件架不住你口令丢了。大家要协作起来。最近在手机安全上我们会有大的转折点,爆发大型事件。下一波是真正的高智商犯罪,真正具有高技术的团伙,能够利用手机、运营商、网站各自的漏洞,不声不响就把你的钱全给倒跑了。
这次美国大选也暴露出这些问题。
骆轶航:这已经是国家安全级别的了。
周鸿祎:实际是个人安全导致的国家安全,希拉里不太注意自己的邮箱和电脑、公用电脑,导致民主党丢了很多邮件,邮件的丢失和“邮件门”在实际竞选中帮了特朗普的忙。因为市场变了,环境变了,犯罪方法变了,就像当年360崛起超过了金山、瑞星等传统杀病毒,原有的技术已经玩不转了。
骆轶航:安全指数门槛变得更高了。
周鸿祎:对,新的安全时代到来了,对安全技术要有变化,要有创新。
还有一个我们要忙的事儿就是物联网(IoT)的安全。虽然这两年IoT面对消费者的物联网市场其实没有起来,这个风口没有到,像各类手环产品,最后证明也不是一个多大的市场,苹果的Apple Watch可能卖的还不如我们儿童手表更有刚需呢。智能家居,小米做了很多,我们也做了很多,显然现在还没有证明是比手机更大的市场。IoT真正起来有可能是在2B市场,比如各地在做的智慧城市,智能汽车,比如工信部在谈的工业互联网。
当物联网真正把物理世界和虚拟世界打通之后,其中就蕴含了非常大的安全风险和挑战。原来所有对虚拟世界的攻击都可以作用到物理世界了,比如对物联网的攻击就意味着可以对国家的基础设施,如楼宇、交通、核电站。像三峡大坝,过去老在讨论,别的国家会不会一颗飞弹打垮三峡大坝,未来可能并不需要这样的方式,而是通过物联网安全漏洞,让大坝提前放水,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。
安全永远是360的核心基础,因为有了安全才有了360品牌,才有了用户对360的认知,这是毫无疑问的。安全上,我们要继续保护用户的安全,但今天安全的概念不仅能保护用户的个人安全、财产安全,还要能保护到社会的安全、国家的安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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